北京成为减量发展的超大城市意味什么?有哪些经验值得借鉴?
曾经,在中国铁建的华南孙工作时,有次去北京总部参加调训,和日常工作接触比较多的一位大姐闲聊起来。
得知我就住在公司对面,她表达了强烈的羡慕,说她住得很远,每天不到6点就得起床,转将近2小时地铁,才能到单位;晚上下班回到家基本也快20:00了。
当年没见过世面的我,掐指一算:“假设她早上7:00从家出门,晚上19:00到家,这不就相当于每天工作12小时吗?”感到相当震惊,我心想:“这哪里是人过的生活啊!”但这句话我没说出来,只是问她:“有没有考虑搬到离上班近点的地方住?”
北京日勤通勤人口流量图
“单位附近的房,哪里买得起!”她说,“不过也没事,已经这样跑了10来年,早就习惯了。”
我接着反问道:“或许公司也可以考虑搬到离市中心远些的地方,这样房价低,大家就可以就近居住了。”
她哈哈哈大笑,说:“你想啥呢,那样你我是方便了,领导去部里开会就不方便了啊!你说,是你我方便重要,还是领导方便重要。”
——后来慢慢明白,总部放在市中心,并不仅仅是为了让领导开会方便,在对接政府机关、招聘吸引人才、接待来访客户等方面都有很多便利。
也就是这些因素,让很多企业硬着头皮往市中心挤,往北京挤,在尽量靠近长安街的地方拿地建总部。
然而,像北京这样的城市,市中心的面积是有限的,被这个企业占据了,另外一个企业就没法再使用。所以,从国家的角度考虑,到底是把土地给那个每年只能在1亩土地上创造10亿GDP的企业,还是给另外一个亩产100亿的企业,其间有着云泥之别。
北京现在搞减量发展,很多人只看到对人口数量的控制,这只碰到了减量发展的皮毛。
真正重要的是另外两点:
1、北京未来5年GDP要增长到5万亿/年。与之相对于的是过去5年,北京GPD实现了2.8万亿到4万亿的增长。
2、北京严控用地指标,只减不增,而且还要把公共用地面积占比从现在的34.4%调整到38.9%,特别是城六区城乡建设用地减量110平方公里。
GDP要继续上,用地却大幅削减,那必然的结果,就是把那些亩均GDP不高的企业从北京迁出去,把土地腾给那些能创造更高GDP的企业。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北京未来的发展,瞄准的是新一代信息技术、集成电路、人工智能等高精尖产业,加快发展金融、科技、信息、文创、商务服务等现代服务业——这些产业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利润高,也就是平时我们常听到的高附加值产业。
锁定了用地指标只减不增这个关键指标,对北京最为重大的意义在于——从原先基本按照权力和关系分配土地的模式,扭转到依据GDP亩产量来分配资源的轨道上来。
如果不锁定用地指标只减不增这个关键指标,可以继续摊大饼,那北京不会有动力把那些附加值很低但关系过硬的企业迁出去。
当然,这么说,并不是所有关系户都会被马上赶走,但驱赶力度更大了,是必然的结果。
也就是说,“减量发展”只是事情的一面,事情的另外一面是“提质增效”。
劳动生产率是衡量城市竞争力最关键的指标,从国际对比来看,北京还有相当大的提升空间
至于人口减少,只是锁定用地指标只减不增之后的连锁反应。原因很简单,GDP亩产要提高,必然需要附加值更高的企业进来,雇佣更少但层次更高的人才,就是提升利润的关键之一,此时人口减少是必然结果。
逻辑梳理清楚了,再来回头看北京的减量发展的影响,就一目了然了:
1、对于那些因为GDP亩产不够高已经被迁出或者未来将会被迁出的企业,及在这些企业工作的人来说,减量发展当然是不好的,因为实实在在地损害了他们的既得利益。
2、对于那些能继续留在北京或者将来有机会进来的高附加值企业和高层次人才来说,减量发展当然是好事,因为这意味着他们可以享受更多的人均公共资源。
3、北京减量发展,减出去的企业总要选址落地,不排除有的企业会远离京津冀找地盘,但肯定还是有不少企业会就近落地,所以北京减量发展,其实对“京津冀协调发展”这一国家战略的实施,是非常关键的一招,其重要性怎么描画都不为过。
以上所谈及的专业外溢,不是胡乱猜测,而是实际在发生的事情,2014年提出“非首都功能疏解”,到2020年,已经有7000余家企业迁出北京,重点包括制造、零售、批发、运输、仓储等业态,其中一般制造业企业3000余家,主要迁往河北、天津、山东、浙江、广东等地——所以,你到底有没有本事接住转移出来的产业,就得看当地的营商环境了。
因为以上,我们看网上各种讨论北京减量发展的文章、言论,可以多想想作者是站在什么立场发言的,因为屁股决定脑袋。
至于说可借鉴意义,个人认为没什么可供借鉴的,因为中国的权力中心在北京,原先很多资源是通过权力和关系配置的,通过减量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加以扭转,使之向亩产论英雄的市场化配置方向转变些许。
而北京之外的其他城市,原先运行的逻辑本来就是亩产论英雄,市中心地价抬升了,企业就外溢到郊区;整个城市地价都上升了,企业自动搬迁到外地,这样的情况,北京是可供观摩的大佬,你想学也没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