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懂的“小镇做题家”，其实才是中国历史趋势！

作者：李不太白
来源公众号：李不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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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我才知道原来还有个“小镇做题家”这么一说，也算孤陋寡闻了。

看到以一种略带看不起的语气戏谑“小镇做题家”，这种说法不是很搞笑，而是因为对历史的浅薄而显得很轻浮。

在“小镇做题家”背后的，往往是一群群追求上进的“小镇青年”，那在“小镇青年”的对面又是什么呢？

大概就是很多地产楼盘宣传里经常牛哄哄吹嘘的什么“世家”、“名门”、“贵府”之类的称谓了。

很可惜，这种在很多人眼里边属于是“身虽不能至、而心向往之”的身份，正是被中国历史趋势不断摧毁与淘汰的事物。

中国的历史走向就是打破门阀士族，这种情形早在三国时曹操手中就开始了。

东汉末有一个民谣，讽刺的正是其时“察举制”之下的门阀士族的腐朽：

“察举制”这种选拔人才制度，初衷必然是好的，开始阶段的效果也一定是好的，但实际操作下来，时间一久，主要官职空缺几乎就必然会落入到权贵豪门这些既得利益阶层的掌控之中。

事实上，到了东汉，朝廷人才体系的选拔也正是流于首先看门第名望，庶族寒士几乎没有多少向上流通的机会。

就像近亲结婚容易生出很多痴呆傻残缺的后代一样，一种事物一定形成了自我封闭的内部循环，那么衰弱与腐朽几乎就必然是它的不二归宿。

流水不腐，户枢不蠹，任何事物一旦失去了流动性，那么又腐又蠹的局面就很难逃过。一旦盘根错节，自然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了。

到了东汉末，天下大乱，曹操代表的寒门庶族力量于是顺势崛起。曹操本身生活喜欢节俭，不好华丽，甚至他临终遗嘱时都说用平常的衣服葬他就可以了，不要陪葬金银珠宝，这肯定与那些流行奢侈无度、比宝斗富作风的门阀士族不是一类人。

曹操曾经下过《求贤令》，要求举荐人才不分品级，不管你是士族也好，寒族也罢，一律唯才是举。这反过来说明了什么呢？说明了曹操之前的人才举荐体制首先是要分“品级”的，分家世身份的。

于是乎，曹操当时对北方的统一行动也就自然淡化了寒族与门阀士族之间的区别，这也是符合历史趋势的。而作为曹操对立面，袁绍的背景则是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及朝野，可说是门阀士族的总代表。

在新近的电视剧《风起陇右》中，主角之一李严也是蜀地门阀士族的代表力量，他与诸葛亮之间也有着紧张关系。

司马懿家篡权于曹魏，使得门阀士族势力在两晋时期复振于一时。南渡逃难的东晋政权更是寄生于门阀士族之上，其中王谢两族是大门阀，著名书法家王羲之就是魏晋名门琅琊王氏的门阀子弟。

但两晋这种门阀士族的王朝政权终不能长久。在帝国社会治理的触角不断下探到郡县一级的历史大趋势下，盘亘在社会中间一级的门阀士族势力必然要被瓦解，最后也必然要“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到了隋唐时期，门阀士族的能量与影响仍在，但已不复两晋时期的那种盛况——当然两晋时期也仅仅是门阀士族势力的一时回光返照，之后便是盛景难再了。

隋唐时期开始以“科举制”代替“察举制”选拔人才，社会就有了上下层大流动的巨大空间，门阀士族想要再靠层层扩充的枝繁叶茂去掌控实际社会就很难做到了。

可以说，隋唐之后，“科举制”铺就的王朝社会的人才选拔路径，已是实质性地逐渐走向了“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的方向。

以至于这种方向到了清代时，像晚清名臣曾国藩，完完全全就是起于一个“小镇做题家”：曾国藩的祖父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湖南农民，他拼命供养儿子读书，结果终其一生，拼命小镇做题也就中了个秀才，但他孙子却是做题做出来了，最终成了名垂青史的所谓“三不朽”的圣人。

在更早的大明王朝，大改革家张居正也好不了多少，他的家庭背景就是湖北江陵县的一个秀才人家，他也是靠小镇做题，凭着杰出天赋一路畅通，做题做成了大明皇帝的老师、内阁首辅，主持了振兴大明的社会改革。

当然了，到了近现代社会，我们都知道了，毛伟人也是个小镇青年，一个小地主人家的孩子，他父亲就想他学个算算账的本事就行了，但人家小镇青年毛同志就是志向远大，爱读书，还跑到北大旁听、图书馆苦读。

后来，谈到历史人物时，毛同志还以刘邦为例，给小镇青年一个巨牛的前途定义：老粗出人物。

这也就是我们常常听说过的一句话：小地方出大人物，大地方出小人物。

当然现在话不能这么绝对说，什么地方都有大人物与小人物。不过，“小地方出人物”要举例子还是随手可举的。

例如稍微网上查一下，就知道京东刘强东就是个小镇青年，甚至这个青年生长的地方连“小镇”都算不上，他生长生活于苏北宿迁市来龙镇光明村。来龙镇，光明村，名字看着是很牛，实际上都是体现了落后面貌下个对前途的盼头，就像穷人家最喜欢给孩子起名富贵、有财、长发一样。刘强东自小就家境贫寒，父母河上跑运船为生，刘强东只好跟姥姥生活，姥姥还不识字。

腾讯马化腾的童年要比刘强东好些，不过估计也就是从村提升到了镇，但应该也还是个小镇青年，具体生活地点是广东省东方县八所港，所以细分类下来应该算是一个海边码头镇的青年吧？

新东方的俞敏洪，小时候的身份也许可以算作是比刘强东高出0.0001个档次了，家庭生计不必寄托在河上。俞敏洪是无锡江阴市夏港街道葫桥村人，也是一个地道的农村娃，不过他的父亲是个木匠，母亲是生产队的妇女队长。虽然如此，俞敏洪初中毕业多少，他的父母也没能帮他多少，他还是只能先回农村刨地球再说。

比起以上三人，任正非的童年生活估计要更加艰难一点。他出生在贵州镇宁县的一个贫困山区的一个小村庄里，别说是大都市的“世家”了，估计连“小镇青年”这种身份都勉强。任正非的父亲虽然是个乡村教师，可是他却有六个孩子要养活，日子的艰辛程度大约也就可想而知了。

……

说到底，“小镇做题家”怎么了？

改变这个世界的，往往就是中国这些不起眼的小镇做题家。

相反，如果这个社会一旦堵塞了的小镇青年的上升流动通道，一旦“上流阶层”只能来自于所谓的“上流社会”（权贵、巨商、世代），一旦形成官僚系统的近亲繁殖或者是体制内的交叉繁殖，那么历史经验告诉我们或者你们，那总有一天会出大问题的。天大的问题。

它不仅仅是个历史倒退的问题，也不仅仅是这个社会本身的制度性质所不能容许的问题，归根到底，它将使得一个社会走向固化与板结形态的自灭不归路。

当年满清八旗子弟纨绔化，当年国民党政权的所谓“四大家族”，不就是这么玩上了自灭之路的么？

事实上，我认为国家痛下决心，不惜以霹雳手段荡除校外培训的畸形教育形态，斩断这种拼金钱、拼资本、拼父母的病态教育存在，其意义正在于此。

可以想见，在校外培训之外，那些以超前教育、掐尖招生、高薪虹吸优质教师为主要生财之路的中小学民办教育，它们也将一定会是接下来重点整顿改造的对象，而且估计不用等多久。

无它，这种教育形态制造了严重的社会不公，严重挤压了贫下中产人家孩子人生上升的通道。

我们社会主义国家怎么可能一直无视这种逆反平等价值观的教育主体造成的长期恶劣的后果呢？

在所有人类文明中，“平等”绝对是第一价值观，比所有其他价值观都来得重要。因为“平等”代表不同阶层的某种希望，哪怕是微弱的希望。只有在有了“平等”这种根基性的价值之后，才能再谈近现代社会的自由、民主之类。

而且，“平等”这种价值追求并不一定非得是现代社会才有的，即使在封建社会，科举制下的社会流动性也在创造着相对不错的“平等”，孟子甚至说“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是的，在历史大趋势下，尤其在中国这种性质的现代社会里，可以生而小镇青年，但绝不可以出现生而王侯将相、阶层流通固化的危险倾向。

说到底，东汉帝国社会的那种门阀士族之下衍生的那些所谓世家、豪族、贵胄名词，它们可不是一个社会之福。

一个生机勃勃的现代社会，它一定是一个人人机遇平等的、人人都可以有梦的、人人都仅仅凭着才华就可以单枪匹马去兑现豪情壮志的社会。

一个健康向上的现代社会，它也一定于不论是官场还是商场都必然是去垄断的、去魅的、去板结形态的社会。

实际上，自李唐帝国亡后又历经五代十国之乱之后，中国就没有多少贵族了，而且也不能再有。所以在今日中国，那些惺惺作态地模仿西方的所谓什么“贵族”，全是莫衷一是的矫情的装X范。

今日中国哪有什么贵族呢？远的且不说，就说现在的中国人吧，三四代之上，哪个不是农民人家出来的？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贵族”的话，那也都是存在于市场商品里的自嗨里，比如广告海报里说的什么水贵族、牛奶贵族、西装旗袍贵族等等，甚至你不留神还能看到过有螃蟹贵族、草莓贵族的，就差乌龟老鳖贵族粉墨登场了。

而且这种自嗨，改革开放最初十几年还没有过，仅仅是市场经济近二十来年才出现的牛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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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市场生意里自嗨玩玩，或是刻意迎合一部分消费者发烧不退的贵族残梦，都是可以理解的，生意嘛，你需要什么就给你营造什么。

但不要误把牛皮生意当成社会事实。真正的事实是，自李唐帝国之后，中国社会可以说越来越趋向于形成两种人——

农民（含农、牧、渔、商贩），

和农民人家供养出来的读书人（不管他是谁、是什么身份）。

所以，不要以为你爷你爹从官场商场挣了些或是搞了些钱、送你去英吉利学会了翘着兰花指喝口骨瓷杯的茶、拎着个鳄鱼皮的小包走个场就成了“贵族血统”了，就算你ins上的签名写着威廉十三世，你爷爷也是村里的王发财、赵来宝、周多福。

俗话说得好，夏天雷电多，不要装狐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