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们还要重提“丑陋的中国人”吗？
作者： 明叔
来源公众号：明叔杂谈
微信ID：laomingdashu
（中国台湾作家柏杨及其作品《丑陋的中国人》封面）
1）在中国近现代历史上，曾有一大批作家、学者对中国人的国民性进行过深刻、严厉的批判，其中最有影响力的当数鲁迅和柏杨。鲁迅用小说，批判了那一代愚昧、麻木的中国人，充分表达了一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复杂情绪。到了上世纪80年代，中国台湾作家柏杨发表了一系列演讲，再次谈及中国人的国民性问题，这一次，他提出了一个更为辛辣的说法——“丑陋的中国人”。
2）在“明叔杂谈”读者群里，有朋友通过短视频看到一些人撒泼打滚就脱口而出，“丑陋的中国人”。这一说法立即引起了其他群友的“反击”。我的基本立场是，讨论具体的问题，一定要坚持就事论事的原则，不要动不动就上纲上线，尤其是不能把个体情况一般化，把个人的好坏上升到整个民族的好坏。
3）这就涉及到我们到底该如何看待鲁迅、柏杨那几代人对中国人国民性的激烈批判。我的看法是，鲁迅、柏杨没有错，他们在当时当地的条件下，对他们所看到的中国人国民性缺点进行了深刻的批判。但是，我们同时一定也要弄清楚，这种批判产生的历史背景是什么？这种批判到今天还适不适用？如果把鲁迅对晚清和民国时期中国人国民性的批判，断章取义、生搬硬套，直接用到对今天中国人的批判上，这就犯了食古不化、刻舟求剑的错误。
4）近代鸦片战争以来，中华民族在世界舞台上不断沉沦，最后到了快要亡国灭种的边缘了。穷则思变，几代中国知识分子在探索救亡图存道路的过程中，对中国传统文化提出了尖锐的批评。到了辛亥革命前后和“五四运动”时期，中国新一代知识分子对中国传统文化进行了彻底的否定。他们的逻辑非常清晰——中国如此落后，那么，造成这一切的中国传统文化一定也是落后的，只有打倒并摒弃一切传统的东西，才能建设一个全新的、现代化的中国。当时，最激烈的反传统声音甚至要求废除汉字，转而使用拼音。现在看，这种“打倒一切传统”的思想，是有些极端的，是典型的把“洗脚水和孩子一起倒掉了”。
5）今天，我们再讨论“五四运动”时期中国知识分子当中激烈的反传统思潮时应该明白，他们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批判有明确的、具体的历史背景。中国人常说，矫枉过正。已经滑落到亡国灭种边缘的中国人，不得不用最激烈的方式反传统，以便开创一个新世界。从今天的角度来看，“五四运动”那一代知识分子在看待中国传统文化时有其片面性、有其极端性，但是，这种错误属于历史发展进程中的错误。
6）既然是历史发展进程中的错误，一定要在历史发展进程中去发现、去纠正。今天，时代不一样了，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中国人将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与中国革命和建设的实践相结合，开创了中华民族历史上一个全新的发展阶段。在这个过程中，中国人民觉醒了，中国人民被组织起来来，中华民族爆发出了强大的革命精神和创新精神。正因如此，我们才一举终结了近代以来中国半殖民半封建社会的局面，建立了全新的人民共和国。也正因如此，我们仅仅用了75年的时间，就解决了近代以来中国人挨打的问题、挨饿的问题，现在正在逐步解决挨骂的问题。
7）今天的中国人，绝对不再是鲁迅笔下麻木、愚昧、无知的一代中国人，也不是柏杨笔下一代“丑陋的中国人”。就个体来看，中国人当中当然有好人，也有坏人，有高尚的人，也有卑劣的人。但是，整体来说，今天的中国人，在被组织起来之后，充分发扬了中国传统文化中好的一面，包括强烈的爱国主义精神，“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集体主义精神，因几千年严峻的生存条件激发的强烈危机感、奋斗精神和务实主义等。这些都是新中国在短短七十多年的时间里，开创了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现代化的重要原因。
8）今天，我们依然有必要对当代中国人的集体思想观念进行审视，然后激浊扬清，但是，我们更要强调重拾历史自信和文化自信。中华文明上下五千年，是全世界所有文明中唯一一个没有中断的文明，这自有其内在的深刻逻辑。在近现代中华民族不断沉沦之时，西方人曾经带着种族主义优越感蔑视我们，但是，到了今天，也有越来越多的西方人认识到中华文明的独特之处。
9）英国前外交大臣詹姆斯·克莱弗利曾引用《三国演义》的开篇语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他强调，过去两千多年里，中国曾经经历过很多次残酷的战乱，但中国最后总是能再次站起来。美国量子基金创始人、著名投资家吉米·罗杰斯也说，他一直搞不懂，为什么很多国家，包括古埃及、古罗马、大英帝国等，在历史上只能伟大一次，但是几千年来，中国伟大过、衰落后，但却能在每次衰落之后再次站起来，前后达三四次之多。
10）当越来越多的外国人基于今天中华民族正在走向伟大复兴的现实而重新认识中华文明独特的魅力之时，作为中国人，我们自己也要重新审视中华传统文化，对于其中不好的东西，要批判、要改造，但是，对于其中好的东西，我们一定要很好地继承下来、传承下去。举一个简单的例子，很多人都说，今天的世界是一个大争之世，但是，我在中国很多地方都看到，儒释道三种宗教信仰和谐共存、并行不悖。中华文化中这种不偏执、不极端、具有足够包容性的特性，对于今天的世界尤为重要。美西方基于基督教一元神论而产生的“唯我独尊”思想，是偏狭的，是落后的，有时候还是野蛮的。只有基于优秀中华传统文化的“四海一家”“天下大同”“各美其美美美与共”的思想，才能让不同的国家、民族、文化和文明之间，相互借鉴，相互欣赏，最终走向人类命运共同体时代。
最后，我特别推荐大家去看一下晚清和民国之际的大儒辜鸿铭的书。他在整个时代都在批判中华传统文化的时候，依然坚信我们这个民族，在精神上有不输于任何其他民族的可贵之处。辜鸿铭在游历世界各国、精通多门外语的同时，依然还能保持这种对中华传统文化的自信、认同，尤为不易。
2021年11月17日，柏杨遗孀张香华女士正式向两岸出版商发出声明：“依柏杨生前交代，如今将永远停止发行《丑陋的中国人》”。据悉，2024年，《丑陋的中国人》一书与两岸原出版社签署的合约将到期，此后永不再续约。张香华女士甚至希望，两岸出版社自即日起便不再出版此书。她强调，柏杨生前一再交代，当大陆文明已经进步了，就要废除这本书的发行。这是一个多么有远见的决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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