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戎评
来源公众号：戎评（ID：rongping8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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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乌开战以来，刷新国际认知的国家不少，有赤裸裸当强盗抢钱的，有鼓励弱国战至最后一人的，有宁愿冻死也要给自己“断气”的，还有小国上蹿下跳要弄死身侧大国的，魔幻之极。
但要说在一串反俄的西方国家里面，立场之千变万化、眼花缭乱，最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非“中立”小国瑞士莫属。咱们先来盘点下开战后瑞士那些精妙的“战术动作”——2月27日，瑞士联邦主席卡西斯表示，瑞士必须维护其“中立”原则，不掺和冲突，但如果俄乌没有达成停火协议，那么瑞士准备随时为两国提供外交斡旋。这里的“提供外交斡旋”，就是现在土耳其干的撮合谈判的工作，毕竟瑞士“中立”嘛，做沟通的桥梁最合适，之前俄美几轮会谈也都是选在日内瓦，瑞士为了保持自己的政治影响力，对这种攒局的工作也很热心。俄乌开战第二天，瑞士外长就出来表态说，瑞士的立场是敞开大门，做其他国家都做不到的事儿，那就是“为已经断交的国家保留沟通渠道。”你看说得多好，可见，这个时候瑞士对“中立”的理解还是有底线的。然而，一天之后的2月28日，瑞士突然宣布要“收回先前的立场”，决定参加欧盟的制裁，包括按照欧盟的黑名单制裁普京、米舒斯京等重量级人物、禁止俄罗斯出口石油企业的某些商品和服务等等。这还不算，瑞士还打破了1939年以来的传统，向乌克兰提供了包括反坦克武器在内的军事援助。这种把“中立国”帽子扔地上用脚踩的行为，在当时着实是出乎了全世界的意料。俄方表示很失望，“因为俄罗斯和瑞士的关系一直很好”。右翼的瑞士人民党警告说，随着参与制裁，瑞士已经加入了战争，并选择站在北约和欧盟一边。就连做决定的瑞士联邦委员会也说，这将对瑞士的未来产生深远影响。包括3月初拜登在发表国情咨文时，都特意把瑞士拎出来，说“甚至连瑞士也在让俄罗斯承受苦果”，这个“甚至”，说明拜登对瑞士的选择很满意，已经到了要从一圈盟友中单独拿出来表扬的程度，也反过来证明了，瑞士选择这种一边倒的立场，确实是很不寻常。3月24日，瑞士总统和俄罗斯外长通了电话，注意啊，是总统和外长通电话，这个级别就是不对等的，姿态上谁高谁低一目了然。在后面俄方发出来的通稿中，双方商定要“保持对话”，瑞士“愿意为达成实际结果作出力所能及的贡献”，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瑞士要发挥“中立”特长，做俄乌谈判的“和平使者”——又回到28日之前“提供外交斡旋”的立场上去了。当然，跟俄罗斯私下认错了不算，你这个新态度也得让整个江湖上都知道吧？于是，3月29日，瑞士又主动联系了中国，向中方传递了这么一个信号——瑞方不支持将俄罗斯排除在多边机构之外，并将继续坚持中立国地位。这个表态当时还被咱们王毅外长表扬了，说中方赞赏瑞士多次坚守永久中立，在国际事务中扮演“架桥人”角色，言外之意，就是请好好当你的中立国，回到“架桥人”的属性上来，别瞎折腾！4月1日，一位曾负责北约在乌克兰军事训练的瑞士情报部门退役上校，公开发表了一篇署名文章，痛斥西方国家在克里米亚事件之后，一步步设计了今天的俄乌冲突，这篇文章还被俄官媒RT转载了。紧接着4月5日，瑞士议会下院外交事务委员会又以13：12票的惊险成绩，否决了中左翼政党关于俄罗斯的一份提案。这个提案的大概意思是，在战争结束之前，不管是俄罗斯控股的公司，还是和克里姆林宫关系密切的人，都禁止在瑞士进行天然气、石油、煤炭的实物和过境贸易，俄罗斯大部分大宗贸易都是通过瑞士，这个提案如果通过，影响还是很大的。好，就在咱以为瑞士要“重新中立”的时候，4月13日，瑞士紧跟欧盟，又通过新一轮对俄制裁，制裁了包括普京两个女儿在内的200名与俄罗斯政府相关人士。然而，到了4月下旬，瑞士又一改之前军援乌克兰的态度，拒绝了德国向乌克兰支援一款步兵车弹药的请求，就因为这款弹药是瑞士生产的，瑞士方面说得振振有词，说是“因为瑞士的中立性和对战时物资的相关规定”，好像完全忘了上个月还亲自军援乌克兰来着。而且，不同于其他欧洲国家对于“布查事件”的反应，瑞士并没有驱逐任何俄罗斯外交人员，称“瑞士必须坚守底线，不改变游戏规则”，在一众做作的欧洲国家中，显得特别平和。然而，4月27日，瑞士政府批准了一项与北约的秘密协议，这个协议的目的就是给双方交换敏感信息铺路——北约需要瑞士的什么敏感信息，用脚指头都想得到！同一天，瑞士媒体也爆料说，瑞士冻结的俄罗斯资产已经增涨到90亿瑞士法郎，比4月初多出了15亿，你看我们瑞士多努力！那么怎么理解瑞士这些近似精神分裂的举动呢？咱们一个个说来。首先，瑞士之前为啥要放弃“中立”？我认为，原因有二：金融制裁不同于传统的经济制裁，美国对俄罗斯空前绝后的制裁大棒，非常需要国际金融机构打配合，一来可以让俄罗斯的资金在国际上无所遁形，保证制裁效果，二来也可以降低欺负人的霸权色彩，参与的人多一点，显得更能代表“国际正义”。而在俄罗斯的问题上，比起巴黎、伦敦、新加坡这些的金融中心，瑞士的作用又尤为特殊。因为包括石油、天然气、矿产在内，俄罗斯大约80%的大宗商品都是在瑞士交易的，让美国很不爽的“北溪二号”，其运营公司就是设在瑞士。此外，还有大约1/3的俄罗斯私人、企业的外国资产都存在瑞士，因此，美欧要制裁俄罗斯，在法理和资金程序上，都必须有瑞士的配合。正是因为瑞士的特殊地位，战争开始之后，美国就联合欧盟给瑞士施加了很大的压力，直接否决了瑞士龟缩起来当“架桥者”的想法。瑞士方面呢，骨头也软，在宣布跟进制裁后，马上就宣布瑞士政府准备参“搜寻受制裁的俄罗斯资产”的国际工作组，称该国的资金追踪机制正在发挥作用，不断有新的报告出来，并特意提到会与美国保持密切联系，显得特别积极主动。在金融层面，瑞士的妥协让“俄罗斯寡头失去了欧洲财富的主要避风港”，为西方“诱反”俄罗斯精英层提供了极大助力。在政治层面，拜登总是把“团结西方”当业绩吹，现在一个国际公认的“中立国”都让拜登给掰直了，加入了拜登的反俄大业，这不是给拜登脸上贴金嘛！所以，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讲，拜登都不会轻易放过瑞士。俄乌开战，吓傻了一圈的欧洲国家，瑞士也不例外，主要表现在出现了两种极端情绪。瑞士全境被法德意奥四国整个包起来了，和俄罗斯之间隔着乌克兰、匈牙利、奥地利等一大串国家，按照正常的逻辑，除非普京横推欧洲，不然再怎么打也打不打他们这一亩三分地吧？但瑞士的民众就是很不安，本来呢，瑞士有修地下避难所的习惯，从二战到冷战修了不少，而且法律也规定了，符合条件的房子必须修避难室，但很多人都不以为然，宁愿交罚款也不愿意修。结果这仗一打起来，瑞士政府收到了大量关于避难室的咨询，之前不愿意修的现在也开始修了，之前修了没用的也开始收拾了。瑞士政府还专门公布了国内避难所的情况，要求各部门做好随时使用避难所的准备，并呼吁民众在自家避难室内存放至少一周的粮食储备。这个在咱们看来多少有点神经质的举动，至少说明了瑞士人的“恐俄症”之深，实际上也隐含着对发起战争的俄罗斯的态度。就像前面说的，这场2000多公里外的战争，本来跟瑞士的国家安全没半毛钱关系的，但战争开始之后，瑞士媒体居然集体讨论起了加入北约的问题。根据4月中旬的民调，35% 瑞士人希望加强和北约的合作，61%的人赞成瑞士提高在乌克兰事务中的参与度，还有很多声音在呼吁政府扩大国防开支，加紧搞国防建设。而无论是靠近北约、参与乌克兰事务，还是搞国防建设，其实都暗藏着和俄罗斯的敌对的意思。那么在这两种极端情绪主导下，瑞士政府也很难不摆出倾向，撕下“中立”的面具了。那既然这样，瑞士后面为什么又要软化对俄态度，“重新中立”呢？瑞士突然发现，在自己选边站之后，即便美国拼命施压，世界多数国家也并没有如预料中一样，一边倒地跟着美国的指挥棒走。美国甚至连自己的盟友都没搞定：印度水泼不进，亲儿子以色列都明确拒绝站队。广大亚非拉国家更是用行动说了“不服”——金砖五国带头质疑西方的正义性，绝大多数国家拒绝跟随西方的制裁和军援，在反映民意的社交平台上，各国网民把西方的虚伪骂成了渣渣。就说整个亚洲，除了日本、新加坡还有中国湾湾省这二货，其他的有一个往里面掺和的吗？反倒是不少国家还隐隐有撑俄罗斯和西方对抗的意思！亚洲可是未来的世界中心啊，财富增长速度又快，增长潜力又强，瑞士这一屁股坐歪了，“中立”属性碎了一地，和全球多数国家站在了不同阵营，各国的金融管理者还能对你放心吗？那些非西方的富豪们以后还能对你放心吗？特别是像中国这样，因为台湾问题可能也会面临西方制裁，你这不相当于提前演示了一遍最坏结果吗？台湾问题没解决之前，中国政府和有钱人对你还能有几分信任？还有和俄罗斯一样卖能源的沙特等国，兔死狐悲，既不希望卖能源的生命线被西方随意制裁拿捏，又在政治上有了点反骨，想和美国讨价还价，你这时候跳出来当狗腿子，人家还不心生警惕？所以尽管瑞士在对俄制裁之后，言必称“国际法”，拼命给自己立“公正守法”的正义人设，试图对冲“抛弃中立”的负面影响。但这个人设立得住的前提，得是全球多数国家出现压倒性的反俄声浪，如果多数国家都事实“中立”了，你一个正儿八经的“中立国”反而跳出来上蹿下跳，你不是小丑谁是小丑？本来呢，冻结俄罗斯一部分财产而已，也只是冻结，不是没收，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瑞士配合西方把一套动作做完，既和“国际主流势力”拉近了关系，面对俄罗斯方面也是后果可控，反正后期可以择机解冻嘛，声誉损失完全可以挽回。但现在被现实打了一记响亮的耳光，事情没那么简单了，大半个地球都不配合西方的表演，就眼看你一个“中立国”，跟着一小撮西方国家在那作威作福，以后还想立“中立”的牌坊，做梦去吧！在更具体的层面上，瑞士的反复横跳，也极大地伤害了自身金融业的声誉。之前瑞士金融业的金字招牌很亮，许多有钱人甚至有一种顽固的思维定式，就认为瑞士的银行值得信赖，源源不断地把财富送去瑞士，靠着这种无形的优势，瑞士成为了全球最大的离岸财富管理中心，吃得满嘴流油。首先，就是瑞士作为永久中立国，其政治、金融体系稳定且安全，钱存在那儿，不用担心被战争、政治事件影响，看二战的经验，就算全球打得天崩地裂，至少瑞士这块儿的风险还是最小的。其二，瑞士有全球最严格的保密制度，“保密义务”甚至被写到宪法里去了，长期积累下来形成了极佳的口碑，毕竟哪个富豪不喜欢这种严格的隐私保护呢？其三，瑞士监管宽松，靠着一些特殊的政策，比如隐秘操作帮客户避税，再比如从也门间谍头子到涉嫌贪腐的委内瑞拉官员，从菲律宾的人口贩子到巴尔干的贩毒集团，什么三教九流都能帮你开户，这样，很多有钱人自然愿意把钱往瑞士存。但现在，因为瑞士这一手骚操作，这些基础都被动摇了。以前瑞士暗戳戳地和美国合作，毕竟没放在明面上来，影响还可控，但现在瑞士就是相当于在全世界面前，承认了瑞士银行的客户都暴露在美国的监管之下。那么所谓的“中立”“隐私保护”“监管宽松”，就都加了道被美国掌控的紧箍咒，而美国核心盟友圈里的国家就那么几个，在“美国优先”的口号下，瑞士事实上就成了美国手里的一把刀。第一层，俄罗斯人的存款虽然只占瑞士银行外国客户存款的4%左右，但俄罗斯的大宗出口贸易，在瑞士经济中的比重很大。根据瑞士贸易和航运协会的统计，能源、谷物、金属、矿产等贸易，关联着大约10万个直接就业和3.5万个间接就业，这种情况下，长期制裁下去瑞士本身也要成为“代价”。第二层，一季度，瑞士两家银行业巨无霸的营收情况都出现了一些问题。第一大的瑞银，一季度业绩增长不错，但这种增长主要是欧美地区的结构性增长，瑞银此前曾表示“最近面临着俄罗斯客户的一些资金外流”，事实上，增势最猛的亚太地区，一季度业绩增速已经明显放缓。第二大的瑞信银行一季度税前亏损4.28亿瑞士法郎，而根据此前预估，应该是税前获利4520万瑞士法郎的，这一来一去，背后的问题很严重，被华尔街日报称为“欧洲银行业的典型烂摊子”。如果再考虑后期各国大宗交易，以及各国国家资金的不信任度上升，这种潜在的损失可能更大。除了因为中国非欧非美非俄的相对超然的大国身份、俄罗斯背靠背的关系，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希望中国这个21世纪潜力最大的新兴市场，还能一如既往地相信瑞士银行“中立”下的安全性，以后建人民币离岸中心这样的好事儿还想着我，富人有钱还往我这存！所以，瑞士及时“止损”，试图重新作出“中立”的姿态，也就不难理解了。但是瑞士真要“重新中立”了，那就是在给拜登的整个“反俄统一战线”出难题。当初拜登把瑞士这个“中立国”拉下水，可是当做“团结西方世界”的业绩来吹的，现在你带头退出了，那些被能源问题折腾得够呛的国家会不会退出？那些通胀上天的国家会不会退出？那些在俄罗斯有生意关联的国家会不会退出？那么，在这种既必须跟着西方走，又不愿意跟着西方走的矛盾中，瑞士采取的政策，只能是尽量温和地跟随，走一步退一步，既完成KPI，又不在西方阵营里扎眼，把塌了的牌坊用塑料布暂时遮起来罢了！二战时，这个小国靠着私吞犹太人资产、给小胡子当洗钱的白手套，昧了不少黑钱，成为了其起家的资本。战后，又靠着给美国交保护费，赢得了美国“钦定”的“中立”地位，不仅带血的糊涂账既往不咎，在美国的支持下，还搞出了一个极具欺骗性的“财富天堂”。但这种“中立”，压根儿禁不住考验，俄罗斯这事儿就不说了，多年来和北约眉来眼去也不说了，之前在中国疆港等问题上，瑞士可没少跟着西方的反华势力污蔑中国，现在居然还想竞选安理会的非常席位，要知道，安理会的投票是要有倾向性的，你一个“中立国”倾向哪边，总不能每次都弃权吧？“假中立”不要玩儿得太明显！所以，这些西方国家的政治标签，在欧美话语体系下多年“神化”之后，都有禁不起考验的虚伪性，就比如美国，一方面是地球上最残忍的侵略者，另一方面，现在却又以国际体系下“尊王攘夷”的齐桓公自诩，何其讽刺！只是，从现象到规则，很多东西根深蒂固之后，似乎就变成了真理，很难被打破。直到俄乌这一战打响，什么“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什么“体育/艺术无关政治”“和平中立”都被打回了原型，“文明”的美欧在制裁问题上丑态百出，也彻底扒下了这些统治地球几百年的“世界领袖”，贪婪、短视又无能的底裤。瑞士只是这种虚伪性破碎的一个小切面而已，在更宏观的层面上，打破旧世界信仰，松动旧时代秩序，这或许才是普京这一战的最大意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