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曾在人生里遇过怪物,但有时,我们也是他人眼中的《怪物》
我们都曾在人生里遇过怪物,但有时,我们也是他人眼中的《怪物》
坂元裕二说,《怪物》的部分起源,可以算是他2010年的《2个妈妈》与2011年的《尽管如此也要活下去》这两部电视剧作品。
他认为,这个世上已经有太多太多受害者的故事。而在电视剧通常的架构里,坏人只要被正义的一方逮到,并被说教一番以后,往往便会痛改前非。然而,他知道现实中的状况并非如此,因此也让他每次在写到这种段落时,总觉得自己像是在说谎一样:
在恐怖片里,不管是鬼魂或怪物,当它们仍躲在暗处,使人无法一窥全貌时,往往是电影最让人感到不安的时刻,让我们由于未知与无从理解,因而更容易产生情绪上的反应,所以等到鬼魂或怪物总算完整现身时,通常电影的恐怖效果也会被冲淡许多,使得娱乐性也从原本的「恐怖」,在不知不觉间给过渡到「刺激」这种不尽相同的感受。
虽然坂元裕二编剧、是枝裕和执导的电影《怪物》并非恐怖片,但给人的感觉,却也有点这样的调子。
在是枝裕和执导的电影里,除了他于1995年推出的处女作《幻之光》以外,《怪物》是他唯二并未自己担任编剧的作品,就连这部电影的制作源头,也是从坂元裕二那边的剧本创作开始的。
坂元裕二表示,2018年时,东宝电影公司邀请他开发一部电影,并且希望他能发挥长年编写电视剧剧本的经验,将电视剧通常会在每集结尾时强调的悬念感带进电影结构里,因此才使他们以「将一集45分钟的电视剧,以三部曲形式来呈现」的想法,就此定案为《怪物》的基本结构。
至于就故事方面,坂元裕二则说,《怪物》的部分起源,可以算是他2010年的《2个妈妈》(Mother)与2011年的《尽管如此也要活下去》(それでも、生きてゆく)这两部电视剧作品。
他认为,这个世上已经有太多太多受害者的故事。而在电视剧通常的架构里,坏人只要被正义的一方逮到,并被说教一番以后,往往便会痛改前非。然而,他知道现实中的状况并非如此,因此也让他每次在写到这种段落时,总觉得自己像是在说谎一样。
正因如此,坂元裕二原本想在《2个妈妈》与《尽管如此也要活下去》中,用较多篇幅来描述加害者的故事,让观众有机会得以从他们的视角来了解整体剧情,只是最后却因为叙事手法及结构上的限制,使他终究无法完成这个目标,而且也不确定自己该如何下手才好。
后来,有一回他在开车时,发现号志灯已经从红灯变成绿灯了,但前方的车子却动也不动,因此使他不耐地按下喇叭催促对方。然而,等到他终于可以往前时,才发现原来前面的那辆车,其实是在等一名使用轮椅的行人穿越斑马线,因此让他对自己像是在责怪对方的举动,不免感到有些愧咎。
这种由于视线受阻产生的误会,意外为坂元裕二带来了灵感,他开始思索如何将这种状况化为故事,使观众能透过这种方式来体验加害者的视角,最后则使《怪物》就此诞生,透过三段式的结构,让每个人都在视角受限,无法一览全局的情况下,就这么于无意间伤害了别人,使他们各自眼中的「怪物」,也在这种情况下逐一诞生。
正因为这样的结构,让剧情与霸凌有关,并涉及亲子、师生、教育等各种问题的《怪物》,很容易会让人在第一时间里,联想到黑泽明的经典之作《罗生门》。
但坂元裕二认为,《罗生门》的剧情,会随着更换叙事者而产生剧烈变化,因此使他们的叙述也变得并不可靠。相较之下,《怪物》的剧情则拥有一个明确的事实,只是随不同叙事者的观点,被逐一揭露出不同角度,因此比起《罗生门》而言,他则认为《怪物》与雷利.史考特(Ridley Scott)的《最后的决斗》(The Last Duel)其实还要更为接近一些。
事实上,在坂元裕二近年颇具代表性的电视剧《四重奏》(カルテット)里,剧情也确实曾在一些地方突然改变叙事观点,从不同的角度重述了先前提到过的情节,为观众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
而就这点来说,《怪物》也确实与《四重奏》有主题上的连结之处,向观众指出无论看似怎样难解的悬疑情节,都有办法随着故事进展而解开,但这些谜团的核心,也就是人的情感部分,恐怕才是真正幽微,令人难以看穿的不解之谜。
有趣的是,由于《怪物》是一部由坂元裕二先行发起的作品,因此对过往几乎全以自编自导为主的是枝裕和来说,本片也有点像是他对这则故事所提出的个人解读,透过将其化为视觉的过程,将他的想法融入其中,并呈现在观众眼前。
也因为如此,在看完剧本后,第一时间联想到日本作家宫泽贤治名作《银河铁道之夜》的是枝裕和,便将这样的感受带进了电影之中。无论是片中角色的情感,又或者是他们的处境、经历及遭遇的社会问题,都在这样的状况下,因而于电影的最后,神奇地带来一种如梦似幻,令人感受无比复杂,端看你自己想怎么解释结局的奇妙感受。
究竟谁才是怪物?那些看似冷漠无情的、仿佛撒谎欺瞒的,是否真是我们表面上看见的怪物?就算是片中并未详细交代他们故事的那些怪物,会不会也同样有着他们之所以如此的缘由存在?各种复杂的心态,从负面的恐惧、愤怒、自负,一直到理应正面的爱、关心与正义,是否全有可能在受限的视角之间,变成一只只张牙舞爪,令人无从察觉,那原来竟是我们自己的骇人怪物?
是的,我们都曾在自己的人生里遇过怪物,而坂元裕二与是枝裕和则透过这部电影告诉观众,原来,我们也可能曾是怪物──
哪怕那是因为出自再真诚不过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