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身份的姜文,在影视作品中扮演什么角色,效果如何?
编剧姜文:用文本勾勒荒诞情景
“编剧姜文”未曾独立存在过,他从出现之日起就与导演姜文、演员姜文紧密共生。
“编剧姜文”却又一直独立着,他甚至为了摒除掉“导演姜文”印记,组建多人编剧团队,用思想混杂的方式构架了专属于“编剧姜文”的创作逻辑,达成以“混杂”和“错位”相辅相生的文本逻辑。自我投影与自我剥离的错位组合。
先不妨透过男主名字巡看编剧立场。
姜文原名姜小军,《阳光灿烂的日子》中男主叫马小军,此时的编剧姜文毫不掩示自己的身份立场,他将第一视角的自我投影赤裸裸的摆在观众面前。
但是,他又吝惜通过旁白(他者视角的自我剥离)推翻第一视角的故事文本,“还原”泛黄的历史客观。
混杂真实与虚构的原因,不是主观的臆想,而是客观存在的事件。
这是编剧姜文对“身份错位”的首次应用。
这一手法在《让子弹飞》中再次出现时,已经完成了迭代成长,明明更加浓重,却又不着痕迹。
张麻子身上看似没有明晃晃张贴着“姜文”的符号标签,但就在《子弹》创作初始的2008年12月,姜文写过一首诗,借用唐朝旧闻“记得当年草上飞”的恣意和《七律·答友人》的豪迈,书写自己对《子弹》的态度与立场。
记得当年草上飞,舞钺弄戟浸落晖。戎影渐随白云去,枪音忽报赤胆归。扬扬逝水青山媚,烈烈白驹美人悲。我欲因之梦寥廓,碣石望海风又吹。
开篇出张麻子“让子弹飞一会儿”的咄咄自信与“站着赚钱”的野生力量,是“第一视角”下的自我投映。编剧姜文将“姜文”对世界的态度刻进故事、力透纸背。而片尾张牧之内心冷峻却面带微笑对待兄弟和女人的送别,是一场“他者视角”下的自我剥离。
编剧姜文将“姜文”对世界的审视掩藏在本文之后,打造了一条自由通道,观者是愿上路同行、遍览奇观,或是原地矗立、成为被审视的对象,悉听尊便,都很好。
另外,编剧姜文对女性形象的勾勒,呈现出双生花组合的偏爱。
《阳光灿烂的日子》里的米兰与于北蓓,《太阳照常升起》里的唐七与疯妈,《让子弹飞》里的县长夫人与花姐,《邪不压正》里的唐凤仪与关巧红,《一步之遥》里的完颜英与武六。
从《太阳之后》,双生花们总是分别象征着欲望觉醒与反思归属,她们总会因为男主的关注必然重逢,也总是因为自我的坚持分道扬镳。
周韵永远是后者的扮演者——这不是泛娱乐的八卦,这是姜文自我与姜文作者之间,自我投映与自我剥离之间,身份缝合的媒介与物证,事实上,用主观视角下的心理蒙太奇建构故事的作品众多。
自我投映与自我剥离的错位组合,非编剧姜文的独家法门,但它确在编剧姜文的文本中长出了独特的气质:将跨度极大、差异迥然的生活形态混杂成和谐一体,主客观视角不是非此即彼的选择,视角嵌入与迁出可以并蒂开花。
这种充满着荒诞悖论风情的文本美学,是编剧姜文的作品特点与标签。
导演姜文:用影像缔造荒诞狂欢
相比于“身体材料”和“文字文本”,“影像”是更加宏大的符号系统,每个导演都试图在其中找寻自己的专属语汇,打造自己的风格徽章。
但姜文不拘泥或者不屑于定义“专属”,他如同悟空初生一般的混世魔王,搅动天地寻得每一种“极致”,然后将它们“混杂”在一起,看似臆造,却是对世界本质的视听直译。
与其说是姜文“大胆”,不若说是姜文“通透”,他能在混杂中搭建秩序,在精心布置的影像现场里,为荒诞狂欢。
导演姜文,是最受欢迎的研究对象。甚至在谈及“姜文作品”时,会自动屏蔽到姜文作为其它身份的创作成果。这种“默契”的“默认”状态,与中国荒诞电影创作的“创作形式窄化”局面有着微妙的相似。而这个局面似乎正是“姜文”在导演作品中努力突破的局限。
这,又是一重悖论,一重直压在“姜文”二字之上的悖论。
电影导演的美学思想是电影作品的艺术灵魂与精神内核,姜文对“荒诞”与“悖论”的理解,深刻影响着“姜文电影”的风格与风貌。
其他姜文:用一切守护荒诞与生活的关联
除了创作者身份,
姜文还担任过监制——把关者、制片与出品——运营者、宣发代言人——工具者等。
他在这些身份之下的一切努力,都旨在成就姜文和姜文的荒诞美学电影作品。
他给投资人杨守诚发红包,他为周润发、葛优写“情书”,他拒绝站在泛娱乐的聚光灯下,他掩藏自己思想者的身份,他总是调侃世界却最是对世界饱含深情。
“姜文”身体力行的践行着自己对世界荒诞的理解:深情的批判,批判着深爱。
但,“姜文”的可爱之处在于,他从不致力于改造或重构荒诞,他只是竭尽所能的展示荒诞,并用自己一切之可为,拼尽全力守护荒诞与生活的关联。
再看姜文电影中的荒诞审美特质
导演、编剧、演员、监制等多身份构成了认知姜文和姜文作品的多棱镜。诚然,演员姜文在“只作为演员”身份参与的电影作品中表现非凡,获得业内的认同和受众的赞誉。
姜文在这些作品中准确呈现着自己的艺术态度,但是,相较于姜文自编自导自演的电影作品而言,这些演员作品中对其荒诞审美观的呈现略显片面。
只有在姜文以多职业身份全面参与并完成的电影作品中,才能够“实现”而非简单“呈现”他关于荒诞审美的价值判断。
这与“你在看风景,风景也在看你不同”,剧中的“演员姜文扮演的角色”按照“编剧姜文”的编码方案站成一道风景,观众在看这道风景时,“导演姜文”借由“角色姜文”的眼睛,透过屏幕,审视着观众。
人们在审视书中西西弗的同时,西西弗却以不易察觉的姿态站在人们身后,静静凝视着“凝视自己的人们”。
这不是绕口令,这是一个层次丰富的荒诞审美的现场。只有在这个场域中,姜文电影的荒诞审美特质才被全面展示:融通“第一、二、他者视角”并将受众审美行为纳入作品审美范畴的全局凝视。
此外,姜文自己对“姜文”也有着自己的审视立场。
“姜文”于姜文,是推着石头上山的西西弗。
这是属于姜文的独特视角,一个跨越了所有“姜文”身份而存在的姜文。
这是本文试图理解,却很难贴近的“跨身份者”姜文。
这是本文的遗憾。故事是镜子,映照着生活的影子。电影从不只是一场造梦的幻觉,它天然具备着镜像世界、审视世界的能力。无数影人们将自己的哲学思考、价值判断植入电影作品,宛若一场掩入狂欢的思想卧底行动。
同类者总能接头,旁观者总能尽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