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头婚”刷新传统传宗接代观——江浙“两头婚”亲历者自述
中国青年报客户端浙江12月24日电 “我们都是‘85后’，独生子女。大儿子和我姓，小儿子和丈夫姓，没有婚房，都住在我爸爸妈妈家。”来自浙江省嘉兴市海宁市的李微是“两头婚”亲历者，她认为这种“AA制”婚姻，给予了男女双方平等地位，不仅没有割裂两个家庭，反而因婚姻让两家粘合度更高，“我丈夫走我家的亲戚比我还勤快。”
同为“85后”独生女的姜妍是江苏省常州市武进区人，2017年，她和丈夫自由恋爱后选择“两头婚”，“我们只生了一个孩子，跟他爸爸姓，不打算生二胎，孩子也喊我父母‘爷爷奶奶’。”
近日，江浙地区“两头婚”婚姻形式广受关注，相较于传统的嫁娶婚姻形式，“两头婚”常见于独生子女家庭，夫妻双方皆是婚娶婚嫁，既不是男娶女嫁，也不属于女招男入赘，夫妻两头走，一般会生育两个孩子，分别和父母姓，也没有外公外婆的概念，夫妻双方父母都是“爷爷奶奶”。
让“妈妈的妈妈是奶奶”成为现实的“两头婚”因何而起?从小家“拼”成大家有哪些不同?相较于传统“两头婚”，现在年轻人选择“两头婚”有哪些新变化?中青报·中青网记者就此采访了江浙两地“两头婚”亲历者、亲属及青年婚恋专家发现，相较于传统“两头婚”为了留住一方姓氏的传宗接代观，现在年轻人选择“两头婚”更多基于一种现实选择，随之而来的，也带动父母一辈某种程度上刷新了儿孙传宗接代观。
你情我愿 “两家拼一家”
李微说，“我们这边十几年前就有‘两头婚’了”。而她选择“两条婚”是出于“综合考量的结果”。对他丈夫来说，“两头婚”意味着无需负担几十万的彩礼，经济压力小;对她而言可以继续与父母同住，延续自家氛围。 “以前男方家有两个儿子，经济条件不好的话，愿意让一个儿子出来入赘女方家，但我们这代人独生子女偏多，即使条件不好，也不舍得让儿子入赘。”李微在尝试招上门女婿无果后，开始接受“两头婚”。
“两家拼一家，各自家庭相当于多了个儿子或女儿，两家的粘合性更高了。”李微将两个儿子的户口都落在了她家，“只要一家人心在一块，一些事都是可以商量着来。”
“我们都是独生子女家庭，谈恋爱时就默认了要‘两头婚’。两家拼成一个大家庭，双方父母会走动，小长假也会一起出去旅行。”和李微不同，姜妍和丈夫在市区有独立的婚房。男方家出房子首付，她家负责装修，夫妻二人和孩子的户口在一起。
对年轻人的“两头婚”选择，中长期青年发展规划专家委员会委员、中国社会科学院社会发展战略研究院研究员田丰接受中青报·中青网记者采访时称，“两头婚”在江浙一代早已存在，基本是“80后”独生子女家庭自发形成的一种诉求妥协行为。
他认为，随着中国人对婚姻的看法越来越开放，独生子女家庭父母因不舍得子女嫁出去或入赘出去，也想保留自家姓氏，从而探索出“两头婚”这种兼顾双方家庭利益诉求的婚姻形式。更多体现了一个双方原生家庭的平等。比如，两个孩子分别和父母姓，形成了一种冠姓权的平衡。
“我表哥家庭条件比女方家要好，都是独生子女。表嫂提出要‘两头婚’时，因为有感情基础，所以我表哥家也没有反对。”王佳表哥是嘉兴人，也是一名“85后”，和姜妍情况类似，双方共同出资购置婚房、办婚事、不收彩礼不陪嫁妆，两家合并为一家。他们只生育了一个孩子，“跟我表哥姓，喊表嫂的父母也是‘爷爷奶奶’。”
孩子随哪家姓不是惟一选项
“两头婚”因不收彩礼不陪嫁妆、婚房婚事共同置办、两个孩子各姓一方，也被称为“婚姻AA制”。在传统“两头婚”中，孩子姓氏多随男方，而现在“两头婚”的年轻人，对孩子的冠姓权比较有弹性，如果两个孩子各随一方，也可以随女方。
“我办了两次婚礼，男方女方家各办一次，觉得很过瘾。”李微告诉记者，结婚时，先是在她家举办婚礼和拜堂，再去婆家办，双方各自负担婚礼费用，“一般是在男方家先办，按我们这里的风俗‘两头婚’在谁家拜堂，第一个孩子就和另一家姓。但我公公婆婆没有计较这些。”
李微告诉记者，夫妻俩的收入都是各自保管，但她认为这并不影响家庭的和谐，“家庭开销两个人都要出的。孩子和我们住，我父母能帮忙搭把手。下班后，我辅导孩子做作业。周末，再一起去公公婆婆家，孩子能同时接收到四个老人的关爱，挺好的。”
“爷爷奶奶”会不会只疼爱随自己姓氏的孩子?李微坦言，身边确有这种情况，两家人分的很清楚，“但大部分都是一视同仁的，姓氏虽然不一样，但基因不变的，都是自己的孩子。”
在王佳印象里，表哥家双方父母走动也很频繁。有一次，王佳去表哥家过年，发现两家7个人在一块过年，“他们就一个孩子，表嫂家并没有因为不跟自己姓就不疼孩子了，反而因为‘两头婚’，以往概念里的‘外公外婆’和孩子更亲了。”
来自杭州的赵姗认为自己是半个“两头婚”。她是独生女，和丈夫是自由恋爱，丈夫来自安徽，结婚时，丈夫家条件有限没出彩礼。除28万的嫁妆外，她的父母在婚房婚事费用上也给了些补贴。按照婚前约定，生育的大女儿和丈夫姓，小女儿随她姓。
赵姗是名“80后”，在她的认知里，“两头婚”是浙江男女平等意识增强的结果，“我婚后没有失去原生家庭的爱，可以按照习惯和喜好随意选择去哪一方家庭居住，长辈们也可以陪伴孩子，孩子同时享有父母和长辈们的爱，这是最融洽的家庭。”
田丰认为，“两头婚”不仅兼顾了男女双方家庭各自的利益及需求，也实现了男女双方原生家庭之间的和谐共处。“两家拼家后，双方的父母都能进入到小家庭中承担带孩子的工作。”
别让“两头婚”成了“两头昏”
“没有传统的嫁娶概念，更像是真正意义上的‘结婚’，双方相对平等地建立新家庭，但又不会失去原生家庭的爱。”姜妍告诉记者，“两头婚”已经是独生子女家庭的“优先选择”。
在浙江湖州女青年吴妮看来，“两头婚”虽已是较为常见的方式，但每家情况各不相同，“很多事都可以商量着来，一切都是以小夫妻生活和睦为住。”
她告诉记者，弟弟吴强结婚时，没有按照“两头婚”常见的形式：早上男方去女方家娶媳妇，中饭后各自回家，女方再去男方家里“娶老公”，而是按照娶媳妇的方式办了一场婚礼，“弟媳家也没有计较。”
“他们孩子一周岁了，跟弟媳姓，我们两家都没有要二胎的打算。”吴妮说在孩子姓氏和生几个问题上，也没有完全按照婚前约定的生两个，男女方各姓一个。“我记得当时在产房外，我母亲和我说，弟媳生孩子太辛苦了，如果不想生二胎，就别生了。”
吴强和妻子在婚前各自有一套房产，婚后没有购置婚房。夫妻二人住在女方的房子里。孩子出生后，为了照顾孩子，吴强的母亲也搬过去了。
吴妮丈夫的表弟也是“两头婚”，虽双方共同购置了婚房，但因为工作关系，夫妻二人住在男方家，两个孩子各姓一方。
“两头婚”也有成为“两头昏”的。“具体生几个、住在哪里、跟谁姓一般是婚前约定好，但也都不是固定不变的，如果实在调和不好，也有可能离婚。”吴妮的一位“70后”朋友，因为没有协调好在哪一方长住，最终选择了离婚，“我表哥家的女儿也是‘两头婚’，但因为有点看不起男方，现在小两口分居了。”
“不是经济逻辑，也不是文化价值所趋，而是一种独生子女家庭内部利益协调机制。”田丰告诉记者，由于目前相关的研究还不完善，尚无法探究“两头婚”家庭离婚率和家庭稳定程度是否与其他组建形式的家庭有差异。
田丰认为对“两头婚”应理性看待，未来可能会有更多年轻人接受“两头婚”，但不一定成为主流的婚姻形式。
(记者注：应受访者要求，文中李微、王佳、姜妍、赵姗、吴妮、吴强均为化名。)
原标题：“两头婚”刷新传统传宗接代观——江浙“两头婚”亲历者自述
值班主任：李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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