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外公来我家住,我父子百般嫌弃,他走后枕头下发现一块手绢
人这一生,到了一定的年龄,经过很多事以后,回头再看过往,总会愧对一些人,总会做错一些事,但有的错事,却没有了弥补的机会,所以成了心上永远的遗憾和愧疚。我对不起的人当中,外公首排第一。
我外公是个农民,但他却不同一般的乡下人,他是个有文化的人,早年家境比较富裕,到他父亲这一辈还是做小生意的,他年轻时候家里还开着一个小日杂店,比一般种地的人家日子好过很多。所以他小时候有条件读书,识文断字。
到了解放后,买卖逐渐凋零,家里也都种起了地。但外公对于书,却是从不曾放下过。
我小的时候,经常看到外公拿着厚厚的小说,有《隋唐演义》《活佛济公》《西游记》等,我在他的影响下,也喜欢上了看书。出于这个原因,外公对我的偏爱远甚于其他的晚辈们。
年轻时候的外公是个很矛盾的人,一方面,他见多识广,另一方面,传统观念却根深蒂固,他一直秉承着供男不供女的思想,不让家里的女儿们多上学,供她们上完小学,识得一些字就不许再上了。
尽管我妈妈是外公最小的女儿,他对我妈百般疼爱,但在读书这件事上,还是严格执行上一辈流传下来的旧思想。
我妈念完小学还想再上初中,她那么优秀,能写能画,但外公就是不许上学,所以我妈最终还是回家做了一个农民,十五六岁就下地干活了。
刚满十九岁,我妈又在外公的安排下,嫁给了我父亲。
我妈小时候是幸福的,家里不愁吃不愁穿。就算后来种地也有姐姐们的疼爱,但自从她嫁给我爸后,命运就改变了。
她跟我爸的婚姻可以说是我外公包办的,我奶奶家跟我外公家有一个共同的亲戚,在他的牵线搭桥下,本来没有什么来往的两家人联了姻亲。
我奶奶家非常穷,娶我妈的时候,连间像样的婚房都没有。住的三间老屋,还是里外间,爷爷奶奶和姑姑们住在里间,我新婚的父母住在外间,几年后,才在村里盖起了几间房子。
我妈是个非常勤劳的人,她深受外公的教育,本分善良,19岁嫁到我奶奶家,就开始了日复一年的劳作,不停地在地里耕种,春夏秋冬。
我爸也是个老实的农民,没有坏心眼,但性格很倔,脾气不大好,他平时话不多,也从不懂得关心体贴人,不高兴了就跟我妈抬杠,我妈要是还上几句嘴,他就越发来劲。
他是典型的刀子嘴,却没有豆腐心,心肠也是硬梆梆的。
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下,我妈像每个传统的妇女一样,默默接受着生活的安排,没有一丝反抗。
我奶奶家在县城的边缘,相当于城乡结合部,因此比乡下要更繁华一些。一年有好几个大的庙会。
而我外公家在距离县城四十里的乡下,我外公除了看书,还酷爱看戏,每逢县城庙会,他就会早早地住到我家,等几天的戏都唱完了才走,有时候还要多住上几天。但也不会太久,少则五六天,多则十天半月。不会超过一个月。
他来的时候,常常大包小包,给我们带各种稀罕玩意儿和好吃的。糖豆,瓜子,小时候我很盼着外公到我家来住,我还可以跟着他去看戏,我们一老一小看到戏场里的人都散了,才恋恋不舍地回家。
但是随着年龄渐渐长大,我的思想开始发生改变。
起因是我爸,他脾气不好,还非常抠门,是村里出了名的小气鬼。他见我外公住的时间略长一些,就会拉下脸来,明里暗里地说我外公住着吃我家的粮食。
每次一到吃饭的时候,我爸就黑着个脸,吃完饭又摔碗又摔筷子,嘴里还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满满的嫌弃。甚至当着我妈和我们的面直截了当地说,一住就住这么多天,得吃多少粮食啊。
在我爸的影响下,十三四岁的我也开始嫌弃起了外公。
我一看到他端起碗吃饭就心疼得要死,觉得本来就过得紧巴的我家被外公吃得更穷了。我也学起了我爸,看到外公坐到桌子前,就故意摔筷子。
外公刚开始毫不察觉,但次数多了,他就感觉到了,他不再在我面前谈笑风生,唯唯诺诺住几天就回去了。
每次外公走后,我就后悔自己对他的所作所为,但下次他再来,我还是忍不住跟着爸爸嫌弃。
那年,外公病了,在县城医院治疗一段时间后,我妈把他接到了我家,方便复查。
他很虚弱,但还是支撑着起身,尽量不麻烦别人。刚住了十来天,我爸的老毛病又犯了。
他不再限于嘴上唠叨,而是跟我妈吵起来。
有一天,我爸又找茬,他直着嗓子冲我妈吼: 他又不是没儿子,用得着你多管闲事!
我妈气得浑身发抖: 我在你家当牛做马,我爹来住几天,就吃你多少了?花你多少了?他的医药费可是我弟弟出的,没花你一分钱。就是吃个饭,你唠叨多少年了,还是这么无情无义!这是我爹,怎么是多管闲事呢?
我爸冷漠地说: 你赶紧让他儿子来接他回去,我可没这义务帮他养爹。
外公听得清清楚楚,但他已经老了,再也没有了当年的家长风范,忍气吞声什么话也没说。
住了一段时间,外公还是回去了,舅舅把他接回去了。
他临走的时候,颤颤巍巍地指了指枕头。
我妈也不以为意,在晚上收拾外公住过的床铺时,发现枕头的枕套里面,有一块手绢。拿起来沉甸甸的,显然包着东西。
她打开一看,竟然银元,我妈数了数,一共是八块。她顿时愣住了。以前她只知道外公手里攒着点东西,但从来没有想过有自己的份,因为按外公的一贯思想,都是留给儿子的。
我妈哭了,她把银元拿给我爸看,我爸愣了一下,只是说了句: 这么多?看来老头手里有货哪。
我听着我爸的话,感觉他是那么冷酷无情。
从那次回去以后,外公再也没有来我家住过。再后来,他就出不了门了,躺在炕上,吃饭也得舅舅端过去。
两年后,外公离开了人世。我当时正准备参加中考,都没有去给外公送最后一程。
年轻时候,虽然觉得愧疚,但也没觉得多难过,随着年龄渐渐增大,想起往事,越来越觉得心痛,外公曾经那么疼我那么喜欢我欣赏我,我却那么对他,终究是我心胸狭窄了。
所以人不管任何时候都要做一个宽容善良的人,尤其是对身边的亲人和朋友。不要恶语伤人,不要任意揣测,更不要攻于算计。免得往后某一天,突然回首,发现对不起的那个人早已不在,想再弥补,却无能为力空留遗憾,这种感觉真是如针扎般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