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打成招杀人犯”滕兴善:89年被死刑,5年后被害人却回来了
明明案件有诸多疑点,却宣布结案;明明嫌疑人在临刑前大呼冤枉,却依旧执行死刑;明明四年后被害人离奇归来,却不予翻案。这种种离奇之处,就是上世纪著名冤案腾兴善案件。
案起
1987年4月的一天,湖南省麻城县的一条小河边,一个早起遛弯的大爷正在散步。由于天气晴朗,河边白色的麻袋就显得格外突兀,麻袋敞口,从远处也能隐约能看到里面有白色的物体,大爷好奇地走去,打开麻袋,却被吓得坐在了地上——里面赫然是一条人的大腿。
接到报案的警察迅速赶往现场,通过在附近的河流中上游寻找,共找到尸块6块。据分析,死者应该是一名年轻的女性,并且伤口切面平整,受害者身上充满凌辱痕迹,结合以上种种,警察判断凶手应该是经常处理肉类之人,要么是手术医生,要么是屠户。
如此严重的刑事案件一时之间在小城掀起了风雨,人人自危,害怕自己会是下一个受害者。在那个缺少DNA鉴定的年代,连死者的身份都很难确定,而这般血腥的案件,上级又要求在限定的期限内尽快破案,以保证社会稳定运行,一时间,负责此案件的警察可以说是焦头烂额。
一开始警方从两个方向对案件进行排查,一是从嫌疑人角度,排查全县的手术医生和屠户,然而这样的排查进展颇慢,调查阻力极大。另一条就是从受害者角度进行排查,然而尸体在河中浸泡许久,早已发泡,同时又被肢解,没有头颅,很难确定死者的身份,案件一时之间陷入了僵局。
就在这时,县里“广场旅馆”的老板找到警方,反应了一个情况,他说,自己旅馆里有个服务生叫“杨六妹”,18岁,已经三个月没来上班了。警方对这条线索立刻予以重视,连夜赶到了“杨六妹”的老家贵州省松桃县,经过走访调查,这个“杨六妹”本名石小荣,石小荣的姐姐听到警方的来意也大为悲痛,妹妹只是外出务工,再听闻消息却已经是天人永隔。
石小荣的姐姐忍着不适看了尸体,尽管尸体已经面目全非,但是尸体的一头卷发,以及稀疏的牙齿,都与石小荣特征相同,根据此,警方确定了受害者就是石小荣。
通过对石小荣生前的走访调查,警方发现石小荣平时总是跟一些男人勾搭在一起,私下里生活不检点。而石小荣生前所在旅馆的老板平日里为人和善,在邻里间素有口碑,且没有动机杀人,因此警方初步凶手就混在石小荣平时来往的男人中间,将其定性为一起情杀事件。
与此同时,根据群众举报,一个叫腾兴善的人进入了警方的视野。此人是一名屠户,喜欢嫖娼与赌博,名声很不好,曾经在石小荣工作过的地方嫖娼被逮捕过,而居住的地方与发现尸体的地方很近。基于以上原因,警方决定将腾兴善列为本案的最大嫌疑人。
案疑
从一开始,这场审讯就是一场确定结果的审讯。
由于腾兴善是本案唯一的嫌疑人,且最符合作案的条件,一开始审讯的目的就是要腾兴善乖乖认罪。然而腾兴善的坚决否定超出了办案人员的想象,在那个忽视办案程序的年代,腾兴善的不配合只能迎来更高强度的审讯,腾兴善常常浑身伤痕的回到监狱。某一次他跟同监狱的狱友说到:“我禁不住日夜不休的审讯,拷打,只能承认我杀人了。”
腾兴善的配合让办案人员十分高兴,立刻带他去指认现场。作为一个屠户,家里自然不会缺少利器,回到家中,面对满地的刀斧,腾兴善在办案人员的示意下在现场随意指认了一把斧头当作是凶器。
凶器有了,作案流程也不能少,在判决书中,这场案件的经过是这样的:案发当日,腾兴善与石小荣在家里发生了关系,事后,腾兴善发现家中钱少了怀疑是石小荣偷走,追逐之下石小荣慌忙逃窜,腾兴善在一怒之下选择将被害人捂死,事后为了防止被发现,用斧头进行肢解,并运到河边抛尸。
人证物证俱在,尽管腾兴善一直上诉要求复查,也没人理会了。次年1月,腾兴善因为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死刑,在枪决现场,腾兴善仍然大叫道:“我没有杀人,我是清白的。”
事情的经过真的是如判决书所说?还是如腾兴善临死前所讲,他是冤枉的?其实腾兴善的辩护律师一开始就提出了几大疑点。
第一,只靠家里人的推断就确定死者是石小荣,这无疑是不充分的。根据鉴定书,石小荣的头骨与被害者其实不太相似,未必是同一个人。
第二,被指认做凶器的斧头上并没有出现血迹,且被害人是因为头部受到钝器撞击而死,但判决书却说是窒息而死,这两点都存在出入。
第三,尽管腾兴山居住地离案发地比较近,但是案发当天下了暴雨,石小荣根本无法往该方向逃串。
然而尽管有诸多疑点,随着腾兴善的枪毙,事情也慢慢平息下去。腾兴善的母亲听闻儿子的事情后从此大病不起,他的父亲也因为此事很快离开了人世,腾兴善的妻子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抚养长大,这一家人因为腾兴善的事在当地抬不起头来。但是他们都相信腾兴善是冤枉的,他们在等,等一个翻案的机会。
而四年后一件事情的发生,使得这件事再次出现了转机。
案终
四年后,已经宣判去世的石小荣却离奇地回到了家中,已经被杀害的人回来了,村里人一度以为遇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可是在经过多方确认后,最终确定,她就是当年“被杀害”的石小荣!
原来,当年18岁的石小荣由于青春靓丽,被人贩团伙盯上了,一天,趁着石小荣不注意,敲晕了她便将她带走,等石小荣醒来,已经被拐卖到了山东,嫁给了一位名叫赵洁友的山东农民为妻。多年来,她为赵洁友生下了一男一女,每次试图逃跑都被抓了回来,一直到最近才找到了机会,得以离开。
石小荣的遭遇值得同情,可是既然石小荣不是受害者,那杀害石小荣的腾兴善又是怎么回事呢?
回到家中的石小荣听说了自己被杀害的事情后非常震惊,再听说已经有一个人因此被行刑更是大为愧疚。自己没有被杀害,那么因此而获刑的腾兴善便更是无辜。
她找到腾兴善的妻子,表示自己根本不认识腾兴善,更没有与腾兴善有过关系,判决书上的一切全部都是捏造。腾兴善的妻子看到石小荣还活着并且愿意作证大为感动,她广告村民,让人们知道当年之事确实是冤枉,同时联系司法部门,希望可以还一个公道。
然而尽管有石小荣的证词,当地有关部门却因案件已经完结,腾兴善已经处死,不愿意再翻案。对于已经“死亡”的石小荣也只是重新办理的户口,一切就当无事发生。
面对此情此景,腾家人失望不已。他们不由自主想起当年腾兴善定罪时,尽管案件充满种种疑点,他们的上诉却没有丝毫作用,政府始终一意孤行。
就这样又过了几年,某次腾兴善的女儿腾燕在外打工时,她却突然被辞退,询问老板,理由竟是他们不要杀人犯的子女。听闻此言的腾燕想起这些年来受到的苦难与委屈,心里再也无法忍受,她再次向法院提交了材料,2004年,湖南省高级人民法院宣布重新审理本案。
2006年1月,湖南省高级人民法院宣布撤销对腾兴善的刑事判决,宣告腾兴善无罪。并赔偿其家属66.6万元。在腾兴善被枪击的17个年头,他终于得以沉冤昭雪。这场正义来得太慢太慢,不知还能否安慰腾兴善的在天之灵。
在腾兴善案件中,政府很显然是失职的。在这次事件中,本有许多机会可以挽回,然后最后却未能枪下留人。赔偿的钱再多,生命终究是回不来了。并且既然腾兴善于石小荣是假,那么当年的被害者与凶手又是谁?时过境迁,这些已经无法再追究,终究还是有人逍遥法外,有人承受冤屈。有的正义可以迟到,但是有的正义已经很难到达了。
近年来,随着我国加紧法制建设,越来越多法制系统中的蛀虫也随之落马,司法实践越发公开化,透明化,这种种趋势无不显示着社会和时代的进步,希望诸如腾兴善这般的案件再不发生,也希望世间再无冤假错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