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希腊人认为,完全不喝酒就和只喝纯酒一样糟糕
以雅典为首的希腊人认为,无论酒本身多么高级,饮用时不掺水就是野蛮人的行为。他们相信,唯有酒神迪奥尼索斯能安全地直接喝纯葡萄酒。与此相对,人类只能喝以水稀释的酒,否则就会变得极度暴力,甚至失心疯。不过在那个年代,水会使酒变得安全,但酒也会让水更安全:
和其他文化相比,希腊人喝酒时最特殊之处,就是会在饮用之前掺入水。
希腊社会文化的高峰是私人饮酒宴会symposion,饮用的就是掺水的酒。这是仅限男性入内的尊贵场合,举办的地点是名为andron的男性专用房间,墙壁上通常装饰著和饮酒相关的壁画和器具。
这样的房间将饮酒宴会和日常生活区隔开来,也代表两种场合使用的规则不同。andron通常会是房子里唯一在地面铺设石板的房间,地面为了方便清理而向中心倾斜。这间房间的重要性极高,有时整栋宅第都以此为中心而设计。
男性们会坐在特殊的沙发上,一手靠著垫子,这是西元前八世纪近东传来的流行。典型饮酒宴会的与会者是十多位男性,至多不会超过30人。虽然女性不能成为座上宾,但现场会有女性侍者、舞者和乐师。一开始先上食物,通常不搭配饮品。
桌面经整理后,才把葡萄酒端上来。雅典的饮酒传统是倒三杯奠酒:一杯献给眾神,一杯给逝世的英雄,特别是自己的祖先,第三杯则给眾神之王宙斯。在这段仪式中,可能会由一名年轻的女性以长笛奏乐,并吟诵圣歌。她们会以花朵或葡萄藤编织花环、发送给宾客;有时也会洒上香水增添气氛。上述仪式过后,饮酒才正式开始。
人们会先在名为krater的大瓮中将葡萄酒与水混合。具体做法为,以有三个把手、名为hydria的器皿将水加入酒中,而不是以酒入水。加入的水量可决定人们喝醉的速度。标准的混合比例可能是2:1、5:2、3:1和4:1;至于1:1的酒水混合则为烈酒。
有些葡萄酒会在运送前,先被浓缩至原本容量的二分之一或三分之一,因此得用8~20倍的水来稀释。天气炎热时,人们会将酒瓮垂入井中降温,经济更阔绰的甚至会在酒中掺入雪。这些雪是在冬天蒐集、以乾草包裹,储藏在地底坑洞中以防融化,等到这样的场合才拿出来用。
只有酒神可纯饮葡萄酒
以雅典为首的希腊人认为,无论酒本身多么高级,饮用时不掺水就是野蛮人的行为。他们相信,唯有酒神迪奥尼索斯能安全地直接喝纯葡萄酒。(艺术作品中通常会描绘祂用特殊的酒瓶喝酒,代表裡头不加半滴水。)与此相对,人类只能喝以水稀释的酒,否则就会变得极度暴力,甚至失心疯。
根据希罗多德的说法,这样的命运就发生在斯巴达国王克里奥曼尼斯(King Cleomenes)的身上。这位国王向黑海北部的游牧民族斯基泰人(Scythian)习得喝纯酒的习惯。斯基泰人和他们的邻居色雷斯人都被雅典哲学家柏拉图(Plato)批评,对葡萄酒毫无知识和文化可言:「斯基泰人和色雷斯人的男性和女性都喝纯葡萄酒,会泼洒在他们的衣服上,认为是快乐又光荣的事。」
马其顿人对纯酒的爱好也是恶名昭彰,亚歷山大大帝和其祖父菲利浦二世(PhilipII)据说都是酒鬼。亚歷山大在某次酒醉的争执中杀害朋友克莱图斯(Clitus)。亦有证据显示,西元前323年害他神秘死亡的主因,其实和酗酒有关。然而,我们很难评估这类说法的可信度,因为在远古的史料中,「节制等于美德,放纵等于腐败」的观念实在太过普遍。
水会使酒变得安全,但酒也会让水更安全。葡萄酒除了不含病原体外,发酵过程也会释放出天然的抗菌成分。虽然希腊人并不知道这一点,但他们很清楚受污染的水源有多么危险;他们只会饮用泉水和深井裡的水,或是用水槽收集而来的雨水。他们也观察到,和以水清洗的伤口相比,用葡萄酒治疗的伤口较不易受感染(理由同样是不含病原体,且含有天然抗菌成分)。因此,他们推论葡萄酒有清洁和净化的力量。
有趣的是,希腊人认为,完全不喝酒就和只喝纯酒一样糟糕。罗马时期的希腊作家普鲁塔克(Plutarch)是这么写的:「酒鬼傲慢又无礼......但完全滴酒不沾也令人难以苟同。这样的人比较适合照顾小孩,而不是参加饮酒宴会。」
这两种人都无法妥善运用酒神迪奥尼索斯赐予的礼物,而希腊人的理想是两个极端间的中庸状态;他们以水掺酒的习惯,正是使自己介于酗酒的野蛮人和滴酒不沾的粗鄙之间的最佳选择。
维持这种中庸状态是「饮酒宴会国王」(symposiarch)的职责——担任此职者可能是宴会主办人,或是透过投票或掷骰子从与会者中挑选。「节制适度」是饮酒宴会的关键:饮酒宴会国王必须让聚会者处於「清醒和酒醉的交界」,既能无忧无虑地畅所欲言,又不至於变得和蛮族一样暴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