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日本对汉字的“厌弃”，是为脱亚入欧做准备吗？背后原因如何

1853年，一艘巨大的军舰驶入囿于东亚一隅的日本，以坚船利炮强行打开了日本紧锁的国门，这便是日本历史上重要的“黑船事件。”

“黑船事件”过后，日本被迫向以美、英为首的西方列强开放通商口岸，并陆续签证一系列不平等条约。

此次事件对封闭的日本有着极大的冲击，也被视为日本走向现代化的标志性事件。

“黑船事件”过后不久，统治日本许久的幕府正式灭亡，之后便是日本历史上尤为重要的“明治维新”，日本开始全面西化。美国的“黑船”不仅打开了日本的国门，更让日本见识到西方文明制度的先进性。

黑船事件

在外来事物所带来的巨大冲击中，日本国内“脱亚入欧”的思潮愈演愈烈，一切所能代表日本“亚洲身份”的事物都被视为异端，这其中就包括汉字。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日本为了限制、废除汉字付出了相当大的努力，贬低、鄙弃汉字的思潮更是一度在日本国内甚嚣尘上。

不过，近代日本对汉字的“厌弃”并不仅仅是为“脱亚入欧”做准备那么简单，其背后的诸多原因与微妙之处同样值得探究。

日本字

汉字废止之思潮

汉字是高度凝练的中华文化符号，是中华文化传播、记录的载体，于中华文明意义重大。

而在古代，受益于中华文化的广泛传播，汉字在东亚多国都曾生根发芽，并一度枝繁叶茂，韩国、日本、朝鲜、越南等国的文字语言都深受汉字之影响，这种影响至今仍有余波。

在日本，汉字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是其官方文字，严谨的史书、传记皆要由汉字书写。

汉字传入日本的历史可追溯到公元前1世纪，且史学界广泛认为在汉字传入日本前，日本本土是未有文字在使用的。

日本字

可以说，汉字于日本已不仅仅是文化之载体那么简单，但在近代，日本对汉字在内的汉文化的否定已经在国内形成一股影响深远的潮流。

而这种潮流，在明治维新前的江户时代就已经初见雏形。

比较有代表性的是当时的知名政治家、学者新井白石，他本人虽对中国的儒学，尤其是朱子理学颇有研究，但在接触西方文化后，新井白石便认为西方的表音文字从传播效率和学习门槛上都要优于汉字，遂对汉字提出批判。

同期的学者兰川如见在广泛接触欧洲文化后，也认为汉字远不如西方文字那样“通达”。

这类言论在当时虽获得了不少拥趸，但汉字在日本文化中仍占有不可动摇的地位，新井白石这类反对的声音仅零星出现，并未占到主流，这与当时国民的思想亦有莫大关系。

日本字

“黑船事件”过后，西方文化以迅疾之势进入日本，并在国内粗野生长，受此冲击，限制、废止汉字的思潮开始兴起。

其中较为知名的，当属幕府末期的前岛密。此人是幕府官僚，深受一名名叫威廉的美国传教士所影响，认为近代中国的衰败与汉字这种“不够通达”的文字就有十足关系，鼓吹以西方文字为代表的表音文字的便捷性，并上书当时的幕府将军，希望其能够下令废止汉字。

其上书的核心议点在于，教育的普及是国家兴盛之本，而现今日本主要使用的汉字并不能完成这一历史使命，所以应当逐渐废止汉字，改用西方文字。

对废止汉字的呼声，在明治维新时期达到顶点。明治维新本就是日本朝着西方资本主义模式所转变的改革运动，“全盘西化”亦是这场改革中绕不开的点，这其中要西化的自然也包括汉字。

明治维新

文字改革在这一时期成为关键的一环，日本国内的学者、教育人士都针对文字改革广纳谏言，比如要将罗马字作为日本的“国字”，又比如重用原先被日本文化界轻视的假名，再比如直接用英语、法语这类西方文字做日本的国民语言。

这些主张各有其考虑，但都建立在一个基础上，那就是限制、废除日语中广泛使用的汉字。

为了推行汉字改革，日本国内更不乏一些妖魔化汉字的声音，而在这样的思潮之下，明治政府也的确开始了日本的文字改革运动。

明治政府先是派大批留学生赴欧洲诸国学习其语言及文化，再开始逐步推行新的日本国语。新的日本国语的基调是“表音文字”，这注定了与汉字的分道扬镳。明治政府不仅设置了新的日本国语课程，对原先的汉字课程也予以废止、减少。

日文

日本的各大报社、宣传机器亦开足马力，身先士卒地推行新的日本国语，并大肆批评汉字，认为这种“只重高雅而无实用”的文字就应该被鄙弃，日本国内掀起了一场对汉字“讨伐”的浪潮。

事实上，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日本国内都只有权贵与精英阶层才能学习、使用汉字，汉字也一度被日本精英阶层视为“高雅的文字”，并作为其官方用语而存在。

而新的日本国语是在假名的基础上发展而来的，至于假名，本身是仅流传于日本女性内的文字，被视为“女子的文字”，其业界地位光是从这个“假”字上就可窥得一二。

那么，在日本流行上千年的汉字，为何突然就“失势”了呢？

日文

“脱亚入欧”思潮之泛滥是日本废止汉字的首因

若说近代汉字在日本地位的急速陷落，日本对“脱亚入欧”的热情当为首因。

这其中既有日本对西方文明的狂热追捧，也有日本出于现实的考虑。

先说较为现实的因素，汉字一直以来都是世界上最难学习的文字，作为典型的分析语，汉语有着丰富且广博的意境变化。

但相比根据词缀变化就能“举一反三”的以西方语言为代表的屈折语，汉语的字词相对孤立，想要彻底掌握需要单独学习大量的字词，学习难度自然随之上升。也正因此，汉字才被日本学者认为“不够通达”。

虽然汉语在完全掌握后，在不同语境都能更为细腻地表达某一具体含义，但对于当时“言文不一”的日本来说，汉字学习难度较高，仅能在精英阶层普及，对于追求变革和进步的日本来说，“高雅”与“意境”需要屈从于“高效”和“通用”。

汉字

简单来说，于当时的日本学者而言，汉字实在过于繁琐、难学，而现今的日本想要迎头追赶上更为先进的西方，就必须沿用更为“先进”的文字。

另有一部分极端的废止汉字的改革者认为，继续使用汉字对日本学习西方的先进文化有很大阻碍，直接使用西方文字则可更高效率地学习西方的文化思想。

有些狂热的西方文化崇拜者更是认为，哪怕是不同于汉字、已经转变为表音文字的新的日语，也仍是“无法在日本列岛外通用的贫乏语言”。

这种极端思想，与日本的民族自卑感有直接关系，偏执地认为西方的文化就是“先进的”，而东方的文化就是全然落后的。

日本

汉字废止亦是日本重新审视与中国关系的产物

事实上，近代日本汉字的地位不仅取决于日本人对汉字的客观认识，也取决于当时中国的国力，以及日本对自身与中国关系的处理。

汉字在日本大行其道时，中国正处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强权时代，日本作为附属国之一，也为能够使用这样强大国家的文化深感自豪。

但到了近代，西方的坚船利炮敲开了中国的大门，腐朽的清王朝被英国等西方列强随意拿捏，日本这份“借来的”民族自尊也就逐渐消弭了。

再之后，西方列强不断向日本展现自身制度、文化的优越性，日本也就陷入对所在文化圈的怀疑中。

日本

于是，本以使用汉字为荣的日本，渐渐认为正是这些文字“荼毒”了自身，毕竟被西方列强打趴下的清朝就是鲜活的例子，既然汉文化这么优越，那为何还在西方列强下如此狼狈呢？

之后的甲午海战更让日本的民族自尊得到激发，他们认为自己打败了曾经的“天朝上国”，遂以为包括汉字在内的汉文化并没有那么优秀，对汉字的限制、废止的热度也就越加升高。

显然，日本对汉字的废除，不仅仅是出于西化的需要，也是在同过去那个龟缩在汉文化阴影下的日本“告别”。

他们的心理是矛盾的，当中国强盛时，他们便认为中国的文化都是高雅的，而当中国陷入低谷时，他们便转而认为包括汉字在内的汉文化需要重新审视。

而这种矛盾的心理，与几千年来日本文化、思想上对中国的高度依赖有直接关系。

日本

点评

如今的日本，虽在地理位置上仍属东亚，但其无论是国家体制、文化思想还是意识形态，都已经是彻底的西方国家。

虽然汉字未能在日本国内被完全废止，但日本已经在尽力同传统的汉文化做割裂。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日本所自豪的本国文化，是东西方文化杂糅的产物，其间更处处是中国文化的影子。

参考文献

[1]赵守辉.日本汉字的近代演变、动因及启示[J].外国问题研究,201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