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次判死刑，入狱23年无罪释放，获468万赔偿，金哲红：钱有何用

2018年11月30日，“杀人犯”金哲红在坐牢23年后，竟然被无罪释放了。

为此，金哲红获得了468万元的国家赔偿，创下了当时国家的最高赔偿记录。

面对蜂涌而至的媒体记者，这个满脸风霜的汉子热泪长流：“这么多钱有何用？我的家早就散了！”

01

1995年9月29日，吉林省永吉县双河镇郊区发现一具女尸，村民报案后，警方很快就侦破了此案。

死者是双河镇19岁的女孩李影，她被罪犯掐昏后，再用泥土掩埋，窒息而亡。尸体被发现时，已经高度腐烂。

警方锁定的犯罪嫌疑人是双河镇居民金哲红，杀人案被破获了，本是大快人心的一件事。可熟悉金哲红的当地村民都对这个结果持怀疑态度：金哲红怎么可能杀人呢？

金哲红是双河镇人，他曾经当过兵，转业后回到老家，娶妻生子，在双河镇附近的一个村子里，开了饭店和小卖部，生意很红火。

在乡邻的眼中，金哲红为人正派和气，是一个踏实过日子的人，他为人善良，过节时家里要杀鸡，他都不敢。

而且，就连被害人李影的家人，也对案件的结果表示不解。

李影的大哥认为，金哲红不会做出这种傻事，因为他有妻有子，小日子过得甜甜蜜蜜，和李影素不相识，无怨无仇，怎么可能无端杀人。

况且，案发那天，正是金哲红父亲忌日的前一天，金哲红和家人一起在家里给父亲祭奠，这一点，他家的邻居都能证明。

那么，永吉县公安局怎么会认定，金哲红就是杀害李影的凶手呢？

原来，有三名摩的司机给警方作证说，他们都看见金哲红在自家饭店门口，用摩托车带走了李影。

这三个摩的司机的名字是：王国栋、关联伟、徐胜秋。

还有一个名叫许岩的村民证实，李影遇害当天，他看到李影想打摩的去双河镇，经过和几个摩的司机讨价还价后，她最终上了金哲红的摩托车。

结果，那天晚上，李影就遇害了。

根据以上事实，警方认为，金哲红对被害人李影动了歪心思，两人约好当晚七点在双河镇火车站约会。见面后，两人在车站北侧的野地里发生了性关系。

然后，被害人李影向他索要现金1000元钱，金哲红只有50元钱，李影要去派出所告发，金哲红情急之下掐住了李影的脖子，李影昏迷后，金哲红就把她用泥土掩埋了。

令人不解的是，警方的这份起诉意见书上，竟然有金哲红的亲笔签名。

更令人不解的是，金哲红签名后，就开始了长达23年的申诉之路。

那金哲红当初为什么会签字承认自己杀人呢？

02

金哲红开始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回忆。

据金哲红所说，他被人用绳子绑着，在不打麻药的情况下，用电锯锯他的肩膀。虎背熊腰的中年汉子，说起这些痛苦的往事时，竟然泣不成声，让人不忍直视。

金哲红出看守所时，面色苍白，只能被人搀扶着才能行走。经过法医鉴定，金哲红胸前有三处伤痕，都是由于外伤所致。手腕也有伤痕，定为轻微伤。

也就是说，这份金哲红签字的申诉书，是刑讯逼供的结果。

1996年2月，金哲红案进入检察院审查起诉阶段。

此时，金哲红翻供，彻底否认了之前的供述。

据金哲红说，他在自家饭店门口确实看到过被害人李影。当时，李影想去双河镇，金哲红说可以用摩托车带她去，收费5元钱。

但是，有个名叫关联伟的出租司机后来出现了，出租车司机说3元钱就能送李影去双河镇。

于是，金哲红就放弃了这单小生意，自己骑车回了母亲家。

之后，金哲红也不知道李影最后到底上了谁的车。

从金哲红的证词明显可以看出，金哲红说的和四个证人的证词完全不同。那么，是哪一方在说谎呢？

更重要的是，当时没有任何直接证据或者间接证据，证明金哲红曾经和被害人发生过性行为，然后再杀人。

但是，案发一年后，吉林市中级人民法院，以故意杀人罪判处金哲红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接到判决后，金哲红就提起了上诉，他说自己是被冤枉的，他没有杀人。

值得庆幸的是，吉林省高院下达二审裁定书：一审法院认定的事实不清，撤销原审判决，案件发回吉林市中院重审。

金哲红仿佛看到了一丝曙光。

省高院还向中院发函，要求在重审中搜寻更多证据，并查明五个问题：

1. 金哲红的作案动机是什么? 2.金哲红杀人的第一现场在哪里？ 3.确定被害人李影死亡的具体日期。 4.从李影的胃内容物来看，她死前刚刚吃过饭，她和谁一起吃饭了？ 5.确定被告金哲红是否有作案时间。

03

其实，除了省高院发现的这些疑点，此案还存在很多说不通的地方。

一审法院认定金哲红是在与被害人发生性关系后，害怕被告发，而情急之下杀人。但是，警方曾提取金哲红的耳血、唾液、头发，与被害人李影的下体分泌物做比对。

化验报告显示，李影的下体分泌物内没有检出精子。也就是说，不存在所谓的性侵。

一审案件卷宗中没有法医出具的被害人具体死亡时间，而根据尸体的腐烂程度，是可以确定其死亡时间的。

最重要的一点是，金哲红是否有作案时间，是决定他是否犯罪最重要的一点。

一审认为，李影的死亡时间是1995年农历8月16日晚上，而当时，金哲红正在母亲家和家人一起祭奠父亲，邻居们都可以证明这一点。

而且，一审时，邻居孙秀雯和魏晓慧都出庭作证金哲红当晚在他母亲家。他们俩确实都看到过金哲红。

当晚8点多，金哲红的二哥带着金哲红的儿子到邻居家串门。当时，几个邻居正在打麻将。

所以，邻居们都知道当晚金哲红全家在祭奠他父亲。

这么多的疑点，怎能确定金哲红是杀人凶手呢？

但是，奇怪的是，邻居孙秀雯和魏晓慧的证词，一审判决并未采信，也没有说明原因。

案件由吉林省高院发回重审后，1998年8月，吉林市中院对金哲红案做出了重审判决。

对省高院要求查清的五个问题，重审判决没有做出解释说明，还是维持原判，以故意杀人罪判处金哲红死缓。

此时，金哲红已经被羁押了3年。

2个月后，吉林省高院再次以“事实不清”为由，撤销了一审判决，发回重审。

本以为，吉林市中院会慎重审理此案，没想到，在过了一年半后，2000年5月，吉林市中院第三次以“故意杀人罪”判处金哲红死刑，缓期2年执行。

而这次，吉林省高院的裁决竟然维持了原判！

金哲红案5年来的跌宕起伏，在这一刻一锤定音了。

04

从27岁到32岁，金哲红的身份从嫌疑人、被告人，最终成了杀人犯、服刑人员。

入狱后，金哲红主动和妻子提出了离婚。他觉得，妻子自己带着幼小的孩子，生活太不容易了。等有一天他洗刷冤屈出狱后，妻子如果不幸福，他会重新把妻子和孩子接回家。

这是个有情有义有担当的男子！

金哲红被警方带走时，儿子刚刚2岁，判决生效时也只有7岁。金哲红贤惠的妻子表示，她会好好带着儿子生活，等着金哲红回家。

金哲红想证明自己的清白，他在狱中不断地申诉。金哲红的大姐也在不停地奔走，她要营救自己的弟弟出狱。

这样申诉，奔波了几年，但是金哲红和姐姐的努力石沉大海，没有一丝曙光。

而金哲红的妻子带着小儿子艰难地生活着。

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可她是杀人犯的妻子，还不如寡妇。金哲红的儿子经常被别的小孩欺负，被骂做“杀人犯的儿子”。

后来，金哲红的妻子终于支撑不住了，他向金哲红提出了离婚，金哲红的妻子带着儿子重组了家庭。

金哲红喜爱弹琴唱歌。离婚后，金哲红在狱中写了一首歌，歌词唱道：“都说真爱不变到永久，又有多少到白头。都说真情不悔永相守，移情别恋不回头。爱来爱去才明白，一场梦、一场空······”

美好的爱情、曾经温馨的生活，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变得不堪一击，每每想到这些，金哲红都会忍不住泪流满面！

金哲红一心想证明自己的清白，可漫漫申诉路实在是太难走了。

在狱中，他从壮实的青年人熬成了萎靡的中年人，从青丝熬到了白头。可他仍然不愿意放弃，支撑他的只有一个信念：活着，只有活着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2018年3月，金哲红的案件终于迎来了转机。

近年来，我国在依法治国方面取得了长足的进步，法治环境不断得到改善，《刑事诉讼法》增加了“尊重和保障人权”这样的条款，一批冤假错案得到了重审的机会。

吉林省高院对金哲红案进行了再审，由检察官张征宇担任公诉人。

张征宇检察官认为，此案既没有直接证据证明金哲红杀人，间接证据也不能形成完整的闭合链条。事实不清，证据不足，建议法院依法改判。

而一审中作证的那几个摩的司机和村民，此时都推翻了他们之前的证词。他们当年说慌了。

2018年11月30日上午9点30分，吉林省高院就此案下达再审判决。判决书写道：“原裁判认定金哲红犯故意杀人罪的事实不清、证据不足，判金哲红无罪。”

金哲红终于证明了自己的清白！

遗憾的是，做伪证的几个人没有受到任何惩罚，他们都安稳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只是夜深人静时，他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而被害人李影的家人，要求永吉县公安局重新调查当年的“杀人埋尸案”，找到真正的凶手。

05

此时，距此案件发生时，已经过去了整整23年。

迟到了23年的正义终于来临，金哲红终于沉冤昭雪。

金哲红走出监狱的大门，他抬头望着朗朗晴天，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但金哲红曾经的家早已荒芜。他的老母亲在他入狱半年后，早已忧思成疾过世了。妻子改嫁时把儿子带走了。

但值得庆幸的是，金哲红还有姐姐，大姐把她自己家的房子腾出一间来给金哲红居住。金哲红总算有了落脚点。

金哲红的二姐说，金哲红是全家最有才华的人，会弹吉他、会唱歌，也勤快能干。可惜，他的大好年华都在监狱中度过了。

出狱后，金哲红聘请律师申请了国家赔偿。

吉林省高院最终裁决，金哲红获得国家赔偿468万元。其中有人身自由赔偿金260多万元，精神损害抚慰金200余万元。

这是迄今为止，国家对此类案件的最高赔偿。

金哲红曾经被连续三次判了死缓，在没有新证据出现的情况下，他被改判，无罪释放。这结果令人欣慰，这是“疑罪从无”的最好体现，这是法治的进步。

度过了23年的铁窗生涯，经过重重磨难的金哲红，终于迎来了新生，他准备弹吉他、唱歌、搞音乐创作，尽力拥抱以后的生活。

作者：赵华

编辑：萌萌

参考资料：2019.9.7 新京报《羁押23年无罪释放，金哲红获赔468万》